近日愛德華王子島(PEI)省宣布9月20日以後將不再受理“100%股份和部分股份商業移民”項目。大部分媒體的報導是“中國人最喜歡的加拿大移民企業家移民項目關閉”。其實說這個項目是“中國人最喜歡”有點言過了,畢竟魁省、曼省、薩省都有類似的項目。但商業移民越來越不好做的大環境確是事實。
聯邦政府從2012年7月起“無限期暫停”投資移民項目(其實更早的時候就已經事實上停滯了),又在2014年2月切掉了正在審理的6.6萬份申請。停止正在審理的申請是非常影響政府信譽的事情,程序上也非常麻煩。首先部長說了不算,得要議會立法通過,其次就算立法通過了,法院還有可能以違憲為名廢掉立法。如果說08年技術移民一刀切是因為積壓(幾十萬)太多,那麼投資移民總共才6.6萬份申請,政府既然可以一年接受幾萬難民,花幾年時間消化掉6.6萬份申請不是什麼難事,為什麼還要知難而進、一意孤行,切掉正在審理的申請呢?
政府的理由是,投資移民僅僅是移民的時候交了一筆錢(而且政府還會在若干年後返還,相當於只賺利息),但他們對隨後對加拿大的貢獻甚至還不如難民。
根據移民部的內部報告,投資移民登錄後一年的平均收入為1萬8000元,甚至登錄15年後平均收入也只有有2萬8000元,登錄5年內幾乎不報稅。反觀難民,登錄第一年平均收入雖僅1萬7500元,但15年後增至3萬元,且登錄5年內三分之二難民都有報稅,和一般加拿大人相當。
更令人驚訝的是,不僅主申請人如此,他們配偶和子女也是如此。一般以為跟隨父母來到加拿大的移民第二代,經過在本地十幾年的學習與成長,理應很容易取得高薪工作,並反映在稅單上,但結果顯示投資移民第二代的收入也低於平均水平,且申報所得的比率更逐年降低。
投資移民納稅意願不強烈有很多方面的原因。富人通常是資金存量多,但加拿大並不對存量徵稅,而是對每年的收入徵稅,如果收入都是現金形式(比如買房之後租出去收現金),或者都是海外的資產以公司的形式增值,甚至乾脆不申報海外資產,徵稅就非常困難。此外富人的事業和人脈都在中國,只是把加拿大當做一個度假村,或者所謂的“退路”,歸屬感並不強。貢獻不如難民,雖然是意料之外,但也屬情理之中。
聯邦關閉投資移民之後,不同省份的投資移民項目開始吸引富人的關注。省政府也需要錢,偏遠省份尤其需要,但除了魁省,其他省並不敢公然地“賣提名信”,而是包裝成企業家項目,要求外國人來該省投資,創業,製造就業機會。但一旦登錄,申請人便是加拿大永久居民,不僅沒有辦法強迫他們創業、投資,甚至沒有辦法限制他們居住在某個省份。
這些省份採取的辦法是先收保證金,在投資達到一定要求的時候返還。
“保證金”的立意是好的,但是實際操作起來還是變成了“賣提名信”。首先沒有哪個華人願意真正居住在這些偏遠省份,其次這些省份之所以被稱作偏遠,就是因為經濟不好,經濟不好就沒什麼好的投資項目。加上人生地不熟,真按照省政府的要求去投資,指不定虧掉數倍於保證金的錢。對於這些富人來說,最佳的選擇就是登陸後直接放棄保證金,想去哪就去哪。
以這次關閉的愛德華王子島省(PEI)“100%股份和部分股份商業移民”為例,該項目要求申請人在PEI省對合格企業投資1/3以上或100萬以上並參與日常管理。這需要20萬加幣保證金,是投資100萬到自己不熟悉的項目,還是放棄20萬?對富人來說選擇很明顯。
省政府也睜隻眼閉隻眼,總人口才14.6萬的一個省份,一個申請人20萬加幣,一年幾百個申請,相當於每年給每個省民發幾百塊錢。登陸後就跑,意味着還不用省政府負責他們的福利,哪裡還有這麼划算的買賣。
即使不投資,只要在PEI住滿1年也可以拿到5萬的返還。但對富人來說,在PEI居住可謂度日如年,國內事務繁忙根本走不開,登錄就回國了,就算要住在加拿大,也是立馬就去多倫多、溫哥華。住不想住,白送的5萬丟掉還是怪可惜的,這就是為什麼在PEI的“華裔兩姐弟”為至少566名申請人提供了同樣的地址,製造他們居住在PEI的假象,後來被CBSA盯上,以至於讓這個項目陷入了巨大的醜聞,最終關閉。
技術移民也有類似的困境。除了多倫多在的安省、溫哥華在的卑詩省能留住大部分申請人,卡爾加里所在的阿爾伯塔、蒙特利爾所在的魁省情況稍好以外,海洋省份的申請人,還有曼省、薩省、育空等領地的申請人,有幾個不在登陸之後離開?我們認識好些申請人,放棄省提名證書不遞交聯邦,而是轉而用省提名申請封閉式工簽加50分,再考雅思走快速通道,只為了早一點離開這個省份。
還有所謂的僱主擔保類移民,又有幾個不是在登陸之前如履薄冰,如坐針氈,登陸之後立馬辭職?
加拿大憲法規定,每一個公民和永久居民都有權利遷徙到任何省份居住,任何企圖限制省提名申請人登陸後定居地的法律或行政手段都會違憲。
想要找這些“忘恩負義”的省提名申請人的麻煩,除非移民部能證明申請人在移民之前就蓄謀搬家並在申請表上撒謊了。但要證明在登陸之前就蓄謀而不是登錄之後改主意又談何容易,目前,IRB和各級法院尚無一例因為遷徙而取消申請人永久居民身份的案例。
2015年移民局的移民報告顯示,在大力推行省提名項目之後,在偏遠省份登陸的申請人顯著增多。移民報告並沒有顯示,登錄之後,又有多少人離開了他們登錄的省份。
2016年時任移民部長的麥家廉說,他希望“移民可以均勻的分散在全國各地,而不是全部都跑到溫哥華或者多倫多”,但他同時也說“憲法保障永久居民移居的自由,政府分散移民的權力有限。”
這是目前商業移民項目的困境,也是每一個偏遠省份移民政策的困境。